《最好的教育,就是坐在一起,吃很多很多頓飯》,這是網(wǎng)絡(luò)上轉(zhuǎn)載率非常高的一篇文章,來自作家章紅的《慢慢教,養(yǎng)出好小孩》一書。吃飯是教育,這在我們幼教行業(yè)里是常識,我們馬上能聯(lián)想到的是,孩子該如何洗手,如何拿筷子,我們該如何注意營養(yǎng)搭配,如何教育孩子一口菜配一口飯。是的,對于幼兒來說,這些都需要他去學習,因此,這些也都是幼兒園課程的組成部分。然而,這里所說的將吃飯作為“最好的教育”并不是這個意思,而是借此闡述了一個很重要的教育原理:真正影響兒童的,不是教授給他的知識,不是訓練后讓他掌握的技能,而是成人和他的共同生活。
課堂上我的學生討論起這篇文章,回憶起自己成長過程中經(jīng)歷的家里的晚餐時光。大家的回憶里酸甜苦辣都有。有的不堪回首,因為當年父母將飯桌當作了難得的教育場所,總結(jié)、批評、訓斥充斥其間;有的則留戀那美好的時光,說那是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時刻,家人聚在一起,暢聊當天各種趣事、新聞,或者被某個話題吸引,各自輕松地發(fā)表意見。吃飯是重要的生活內(nèi)容,它的重要之處不在于吃了什么、怎么吃的,而在于大家的共同在場,采用了這樣那樣的方式在交流。
杜威說過,知識、信仰,不是石頭,不能夠隨意搬運,也不是一塊餡餅,可以供大家切分。因此,真正的教育,是共同的生活,是這種共同的生活形成的共同的價值觀,形成的意義共同體。他由此提出了教育即生活的命題。是的,有什么樣的生活,就有什么樣的教育;反之,有什么樣的教育,也就有什么樣的生活。
對吃飯充滿痛苦回憶的人,對家庭生活必然有著某些難以回首的不堪,而對吃飯充滿幸福回憶的人,則肯定對家庭生活充滿了種種溫暖的留戀。一個人咬牙切齒地希望另一個要快樂,這恐怕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。所以,最好的教育,就是在吃飯、聊天、游戲、散步時,成人營造出的愉快的氛圍和積極的情緒,我們所采用的良好溝通和友好相處方式。
這既是一條最樸實又是一條最重要的原理,再新潮、再流行、再先進的教育模式也重要不過它。這也使得我們即便地處偏遠、設(shè)備匱乏、資金不足,也有做好教育的可能,也有做一個優(yōu)秀教師的可能。不可否認,東西方文化有差異。西方的很多學校鼓勵師生(幼)自由交談,安排師生(幼)共同進餐,形成的是一種家庭式的餐桌氛圍;我們的很多幼兒園,教師通常是與幼兒分餐的,餐桌上往往是要求幼兒保持安靜的。我們這里所談的共同生活,顯然不能局限于進餐,而應(yīng)包括一日生活的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。我們需要思考,在這些環(huán)節(jié)中,我們和幼兒共同度過的時光是否真的富有教育價值?
要想讓一日生活富有教育價值,教師就得讓自己在幼兒園里成為一個生活者,而不是一個純粹的勞作者。教師要善于與幼兒分享彼此的經(jīng)驗、體驗和理解。教師是幼兒園里共同生活的一員,她攜帶著自己的個人經(jīng)驗和記憶,她表達著自己的看法、觀點和立場,同時她也理解孩子??鞓返劓覒?、溫和地閑聊、親密地觸摸、認真地發(fā)表意見,這些行為的教育價值遠遠超過她傳授的知識和技能。
章紅的書里,有一些細節(jié)非常有意思。她講自己家里發(fā)生過這樣一個故事:
吃飯的時候,秋秋吃一口就把嘴湊到坐在她身旁的父親裸露的胳膊上,使勁哈氣。
“你這是干嘛?”秋爸問。
“啊,好辣,我要把辣傳給你的胳膊。”秋秋繼續(xù)哈氣。
秋爸就用另一只手扇著他的胳膊,嘴里叫著:“好辣!好辣!”他順手拿起一支圓珠筆,在胳膊那里畫了一只伸出來的舌頭,表示那兒辣得簡直受不了,舌頭在拼命喘氣。
我看到這里,不禁笑起來,這個父親真是格外有智慧。他沒有像個教師那樣直接駁回并講明一個科學原理——辣味是不可能這樣傳遞的,而是和孩子玩了起來:你要把辣味傳過來,我接收到了!并且以形象的方式表現(xiàn)了手臂的感受和心情。這樣一個及時的反應(yīng),我們稱之為“游戲”,我們甚至能從中看到瑞吉歐教育中的“符號循環(huán)”策略,講出許多專業(yè)道理來。然而作為一種即興的、下意識的反應(yīng),我們更多看到的是這位父親生活中慣常的童心與趣味,這是他們父女的共同生活。秋秋早已長大,我沒有見過她,卻讀過一點她寫的文字,與同學贈予她的“學霸”的名號相比,我尤為喜愛她文字中的那種通達、幽默和自然——而這才是教養(yǎng)的結(jié)果、共同生活的收獲。
(供稿:郭彤洋 校對:張潔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