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明的溫泉地下水資源很豐富，溫泉的水溫可以達到38℃到40℃。有一次，我們一家去昆明一家很好的溫泉館，這家溫泉館有好多溫泉池，室內(nèi)和室外的都有，而且每個溫泉池里放了不同的中草藥，有的池子里還有各種花瓣漂浮在水面。
換好衣服后，我來到室外一池漂著新鮮玫瑰花瓣的池子里。深黃色的半透明幔帳為這個池子搭建了屋頂，有些東南亞的風情，池子的邊緣由深褐色凹凸不平的石頭圍成，周圍是一些云南特有的大葉植物，讓穿著游泳衣的我在池子里有了一些安全感。
池子里只有我一個人，水溫有些燙，但很適合怕冷的我。那些新鮮的玫瑰花瓣在熱熱的水溫里散發(fā)出暖暖的香味，我把自己置入這一池水中，看著水面一瓣一瓣的玫瑰，用手輕撫著她們，她們也來輕撫我的身體，多么愜意的時刻??！玫瑰的香味穿透了我的全身，坐在池子里的臺階上，陽光穿過大葉植物的間隙，灑在我的臉上和水面的花瓣上，我被一池的溫暖與清香包圍著。
突然，一陣吵鬧把我從夢境拉回現(xiàn)實：一個5歲的女孩和她的媽媽、外婆、小姨來到了這個池子。女孩立刻和我一樣喜歡上了池子里的玫瑰，她也把自己浸入了池子，驚喜地看著飄在水面上的花瓣，不停地用手捧起，然后把花瓣放到自己的身體上。不時地，小女孩把鼻子接近水面，嗅聞花瓣的香味，她像我一樣在盡情地享受著這一池自然之精華帶給我們的欣喜。
此刻，小女孩的親人們卻不懂得感受這一切，他們把自己浸泡在這一池水中，但他們看不到花瓣，聞不到花香，也感受不到女孩的心境已經(jīng)沉醉在玫瑰花瓣中。他們唯一關注的是小女孩是否被凍著了，于是，原本美好的時光開始被打碎。外婆不停地叫女孩把全身浸在水里，否則會感冒。其實女孩已經(jīng)大半個身體在池子里了，根本沒有了冷的感覺。見女孩沒有順從，小姨開始恐嚇：“如果你繼續(xù)玩花瓣，我們下周就不帶你來溫泉了！”女孩繼續(xù)聞著手里的花瓣香味，回應著：“不行，我要來。”此刻，媽媽也加入：“如果你不聽話，就會感冒，所以，我們下次就不帶你來了！”女孩還是沒有順從，她繼續(xù)反抗：“我沒有生??！”但是身體稍微下沉了一點，表示她聽話了。大人們還在不依不饒地說女孩。
這一切就發(fā)生在我的身邊，我一直忍受著，期盼著她們能夠自己靜下心來感受此刻的美麗，不要干擾孩子的感受。然而，半個小時過去了，小女孩一直處在大人們的威脅、利誘和控制中，感受被不斷破壞，她不斷地在抗爭，想保持自己對花瓣的探究：為什么水里會有這些花瓣？為什么花瓣會發(fā)出香味？這些花瓣接觸到我的皮膚是什么感覺？這些花瓣和平時看到的栽在花盆里的花有什么不同？花瓣上為什么會有水珠？
最終，5歲的小女孩失敗了，在從頭至尾的干擾后，大人們帶著她離開了玫瑰花池。孩子幼年的感受被這樣一次一次地破壞，將來長大后，他們會缺乏感受美的能力，內(nèi)心變得粗糙和麻木，就像這三個成年人，置身在一池的美麗中，卻完全沒有了感受美的知覺。
成人的心靈為何變得如此粗糙？為何感受不到孩子的心靈？大人們不愿意也不能夠從孩子的眼神和身體語言中讀懂孩子的內(nèi)心，媽媽、外婆和小姨關心的只是孩子的肉體。她們愚蠢地推論：“如果不把身體全部泡在水里就會感冒。”由此來控制孩子按照她們的方式泡溫泉，由此顯得她們是多么愛孩子，多么關心孩子的身體健康。
成人那顆麻木的心靈看不到池子的花瓣，也聞不到池子里的花香，感受不到大自然的靈氣，更體察不到孩子此刻從物質(zhì)的花瓣到精神的愉悅這樣的升華過程！成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孩子的身體，卻不能看到孩子的內(nèi)心。當成人的心靈麻木后，他們心靈的眼睛也就閉上了！
（胡萍，兒童性教育專家，著有《善解童貞》、《成長與性》）
